连续两年获得金漫奖肯定的漫画家 HOM,2019 年以《魔幻时刻-THE ACTOR 2》获得青年漫画奖,去年再以《大城小事4、5》获得年度漫画奖。过去她擅长现代的题材,漫画角色的年龄也与自己差不多。本次推出的《
无价之画:巴黎的追光少年》是与国立台湾美术馆合作的漫画,也是她第一次尝试历史改编题材,全书 176 页皆为全彩漫画,上册目前已在台上市,并预计将于 3 月 28 日下午 3 时将于国立台湾美术馆举办“艺术漫读—《
无价之画:巴黎的追光少年》新书座谈 & 签书会”,由漫画家 HOM 与台湾美术史研究者李钦贤对谈。
漫画家 HOM 说起一开始。
那是她第一次到新北市永和的杨三郎美术馆取材,看着台湾油画大师的真迹,她细细观察著画作里的光影、画布上的颜料浓薄,试想杨三郎经历过怎么样的创作生涯。同为创作者,同样倾注青春与信念在画画上,也曾经历过迷惘仍不曾停笔,离开博物馆前,HOM 看见杨三郎生前的一句话:“我下辈子还想再画画。”几个字震慑了她,“那是我觉得跟他最靠近的时候。”
彼时,HOM 才刚开始取材。两年之间,她大量阅读台湾艺术史的资料,大学就读美术系的她,在密集的取材过程中,重新了解台湾艺术脉络。两年后,HOM 完成《
无价之画:巴黎的追光少年(上)》,故事描绘主角杨佐三郎如何醉心于画画,原本自信满满、怀抱画家梦的少年,在第五回台展中落选后受挫,因着哥哥的一句警语,他决心赴法学画,寻找绘画的意义。
一个漫画家画一个画家的故事,HOM:“全新但有趣的挑战。”
接到这个案子时不担心吗?“不会耶,我觉得好有趣哦!讲历史、谈绘画,对我来说,是一个很大也是全新的挑战,是我从来都没有尝试过的题材。”一个画家去画一个油画大师的故事,也是吸引 HOM 的一大原因,“创作过程,我一直想着该如何演绎另一个人画图的想法,还有他的成长历程。虽然我们都是画画的人,但一定会有很不一样的地方吧。”
HOM 大学读的是美术系,她坦言,杨三郎是美术系学生读台湾美术史时一定会读到的画家,但当时多半是为了考试,并没有额外多做功课。第一次造访杨三郎美术馆取材时,看着眼前杨三郎常用的画具、旅法时的工具等等,她脑海里也冒出画面,好像一步一步跟着杨三郎成长,从最初画画的少年开始,到后来成为台湾油画大师。
“有个很有趣的观察是,起初,杨三郎画画时涂的油彩颜料比较薄,但后来,他带着妻子小孩去欧洲时,画作里的颜料变厚了。”HOM 在心里揣想,是不是经济比较宽裕了呢?“感觉很合乎脉络呢。就像他当时去法国或日本,是一边打工一边画画的,直到后来愈来愈成功,颜料就变厚了。”在故事里,HOM 也细腻描绘杨佐三郎如何经验于各种画派,以及受到印象派画家的影响。
像是在杨三郎身后的一双眼睛,HOM 慢慢理解画家的成长,自我的心境如何改变,“我慢慢透过这个案子的创作过程,好像愈来愈了解他。”于是,HOM 在作品里也突破过去习惯的作画方式,她大量使用光影变化,也是对画家的致敬。“从杨三郎的作品里,会知道他是一个很追求光线的人,多数时候都在户外写生,他很喜欢光线打在物品上的感觉,属于‘外光派’。”
细致讲究漫画里的光线,向画家杨三郎致敬
只是,昔日的杨佐三郎是在花园里迎著下午的光线作画,但 HOM多数时候是窝在家里画画,因为整个过程都在赶稿,“有啦,我有在外面画画,不过是在高铁上赶稿……(泪)我只能用脑袋与作品来致敬,行动上完全无法致敬。”HOM 也确实非常强调光线,《无价之画》的第一页便是光线非常美丽的跨页,画面上的杨佐三郎执著
调色盘,自信地看向漫画家望过来的视角。
在《无价之画》里,HOM 也运用较实验性的分镜破格处理。她笑说,自己其实是满框架里的人,画图时也满中规中矩的,但在法国安古兰驻村的那一年,她阅读许多欧洲漫画,从法国漫画里看到各种趣味的破格方式,对话框也不似传统日漫常见的Z字型走格方式。“我满框架内的,比较没有那么爆发或突破的画法,也想借着这次机会,去思考分镜的改变,尝试做突破。”
跳脱框架,对 HOM 来说自然是个挑战,“但这个挑战不会太痛苦,一点一点改变,试试看一点一点调整,反而很好玩。”而在全彩漫画里,轮廓线有时也会是干扰阅读的因素。对此,HOM 亦有自己的巧思,她舍弃传统使用的黑色轮廓线,改以咖啡色轮廓线处理角色,有时轮廓线外再上一些白,让人物更加跳出,但又不致于让全彩漫画读起来感觉到负担。
在 176 页的全彩漫画里,HOM 也有自己特别喜欢的一幕,便是第 32 页。在前一页,故事描述“杨佐三郎”的名字与哥哥不同,“佐”字来自父亲之名“杨仲佐”,“佐”也是帮助的意思。“但只有杨三郎的名字加上了佐,我的解读是,爸爸把自己的名字冠到他身上,也像是在帮助他。确实在一路上,他也受到爸爸和哥哥的帮助。”
从杨佐三郎的画家人生,思索画画的意义
在 HOM 最喜欢的第 32 页里,幼年的杨佐三郎在父兄的互持下往前走,第二个镜头则是杨佐三郎一个人骑着自行车往前行,背影看起来有点孤独。台词是这样的:“即使我期望是三个人相扶相持,但实际上,只有他们单向帮助我,只有变强,才有能力报答他们。我只会画画,无论是为了自己还是别人,我还是只能往画画这个方向前进吧?”
HOM 记得,“画这页的时候,我感觉到,他很想前进,但又很徬徨。”这样的心境其实也呼应着 HOM 的自我投射。“我常会想,画画真的是一件很任性的事。好比我如果是个厨师,还能为家人做一桌饭菜。但画画是很自私的,这也是画画的人很脆弱的时候吧,画画没办法带给家人幸福呢。三十岁左右的我,三不五时会想到这样的问题。”
接下来的第 35 页,骑着脚踏车的杨佐三郎来到基隆港边,HOM 的视角落在自行车的车轮。从自行车车轮看出去,是一艘巨大的邮轮,正准备航向世界,这也是她刻意制造的类比,“船在前进,脚踏车也在前进。我刻意把轮子放在前侧,跟远方的船比起来,脚踏车很渺小。感觉我们在很小的地方,向往很厉害的远方,就像创作者看见很厉害的作品,忍不住会想,‘一样在画画,一样在前行,他们为什么这么强大?’”
但相较于早期的作品,HOM 这几年显得“放”了许多。过去,她会很努力希望表现得好,期待很多鼓励与回馈,“说穿了,早期比较譁众取宠。”但这几年不一样了,她开始重新拾回画画的快乐,“或许是画久了比较敢做自己?(笑)我还是好喜欢画画啊,以前会觉得,‘天啊,我这样画好吗?’但现在不会了,我愈来愈能回到画画的乐趣。”
在成长的土地理解土地的故事,然后继续画画吧
当然也有痛苦的时候。HOM 记得,在画《大城小事 4、5》时,她一度罹患肌腱炎,手碰到键盘就痛,“那时我一直在复健,但即使不画画时,手也痛得不得了。医生跟我说,不能再画了。但我觉得我还没画够啊!那阵子,物理上与心境上都好痛苦。创作是这样有趣的事情,永远都有画不完的东西。其实,我已经不太去想有多少人喜欢我的作品了,只要能画画,都是开心的。”
现在,她正在着手准备《无价之画》下集。问她想跟读者说些什么?她是这么说的:“我希望大家可以多认识台湾艺术家,了解台湾艺术的成长脉络,以及里头历史的演进,可以更理解台湾美学的状况。当年艺术特别蓬勃发展的时候是日治时期,全世界的艺术都在兴盛,台湾受到日本影响,自然会出现倾向日本的官派美学,但也有像杨三郎、陈澄波较倾西方的画风。”
“这跟台湾漫画环境很像,我们受早期日本漫画影响,近年受欧美、韩国影响,到底该如何把这些力量融合起来,让这块创作土地更强大,这是到现在都无解的事情,也是我们画画的人共同面对的课题。但没关系啊,我们会继续画。所以我很想跟读者说,去了解台湾美学的脉络,就能更了解台湾美术现在的状况。这就是我们生长的土地,我们要自己对这里有所了解。”
同样是画画的人,以杨三郎故事为底改编,有一时半刻觉得自己与杨三郎特别靠近吗?HOM 说起最初,“那是第一次去杨三郎美术馆,我看完博物馆,要离开之前,看到了那句话,‘我下辈子还想再画画。’我很能明白呢。因为杨三郎喜欢画画这件事情,完全不用怀疑,他的产量太多太多了,完全不需要怀疑这句话。看到这句话的时刻,我觉得,是我跟他最靠近的时刻了。”
日 期:2021.3.28(日)15:00~16:30
与谈人 :漫画家 HOM、台湾美术史研究者李钦贤
活动地点:国立台湾美术馆 2F多媒体讲堂
活动地址:台中市西区五权西路一段 2 号